女护士“整容死”后 中国整形外科界有话说
2019-11-08 李子君 健康界
如果没有2019年8月发生的手术意外，28岁的李女士仍然是一名开朗漂亮的护士，享受着初为人母的快乐。然而时光不能倒流，李女士因脂肪抽取和填充手术命丧整形手术台。河南省南阳市医学会随后出具的“医疗事故技术鉴定书”显示，医方诊所过失与患者死亡有因果关系。鉴定意见为，该病例构成一级甲等医疗事故，医方负主要责任。李女士的遭遇绝非个例。上海九院副院长兼整复外科主任李青峰直言，我中国整形行业乱象严重，今年
如果没有2019年8月发生的手术意外，28岁的李女士仍然是一名开朗漂亮的护士，享受着初为人母的快乐。然而时光不能倒流，李女士因脂肪抽取和填充手术命丧整形手术台。河南省南阳市医学会随后出具的“医疗事故技术鉴定书”显示，医方诊所过失与患者死亡有因果关系。鉴定意见为，该病例构成一级甲等医疗事故，医方负主要责任。
李女士的遭遇绝非个例。上海九院副院长兼整复外科主任李青峰直言，我中国整形行业乱象严重，今年上半年至少造成十余人死亡。
“医美是医疗行为，医疗美容整形机构不同于美容院，其归属医政部门监管。医美使用的是侵入性的治疗方式，既可能达到美的目标，也可能带来致命性伤害。”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副院长、中华医学会整形外科学分会主任委员栾杰说。
整形外科医生：说我们这个行业是“骗子行业”都算客气
日前，健康界从在上海举办的“推进医美行业健康发展，助力健康中国战略”专题研讨会上了解到，近年来，中国医美产业市场始终保持着20%以上的复合年均增长率，中国已经跻身全球医美市场第二位，专家预测2019年中国医美行业市场规模将超过2000亿元。这也催生了一种新的经济现象--“颜值经济”。
一边是产业规模迅猛增长，一边是行业发展乱象丛生。医美产业本身成为了亟待“整形”的产业--近年来被媒体曝出的“非医疗美容场所从事医疗美容治疗、非正规培训的专业医师执业、不合格的医疗美容产品使用”等“三非”乱象，屡遭社公众诟病；自2015年至2018年，全国消协组织收到的关于医疗美容行业的投诉翻了10倍；因医美而导致的事故特别是死亡事故，更是引发了社会的极大关注。
“说我们这个行业是‘骗子’行业都算客气，是谦虚了！”上海九院整复外科主任医师、上海市医疗美容质控中心主任孙宝珊发现，我国医美行业存在以下四点乱象，堪称“千古奇葩”：
第一，很多整形医生并非整形外科专业出身，而是半路出家，这直接导致了从业者队伍中非正规医生数量远远大于正规医生。
第二，“开单提成”现象严重，咨询师穷尽口舌诱惑消费者接受开展可能并不适宜的整形项目。“医美咨询师的工作很荒唐，这是个其他国家不存在的职业。”孙宝珊曾经询问过一名咨询师其专业背景，发现对方过去竟然是饭馆老板，转行来做医美咨询师。
第三，医美广告监管不到位。孙宝珊发现，尽管公交车、电梯间中的医美广告已经消失殆尽，但“网红”带货、微信群群发、小*书等传播渠道中充斥着医美广告，监管行为俨然相对“缺位”。
第四，犯罪成本低。一些医美机构赚得盆满钵满，“赚够100万罚款20万也不心疼”的情况十分普遍。
医美行业缘何乱象丛生？
去年8月，一家民营医美机构发布的2018年医美行业白皮书显示，2018年中国医美市场规模或达2245亿元。白皮书同时显示中国医美市场共有超过10万家非法执业的工作室、美容院等。中国数据研究中心、中国整形美容协会发布的《中国医美“地下黑针”白皮书》更是揭露了惊人的“黑医生”现象，：数据显示，在“黑医美”市场，每10名医美从业者中，就有9名“黑医生”。
医美行业乱象丛生，这在李青峰看来，主要暴露出两个方面问题--一是管理不健全，导致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变成了伤害；二是专业人才短缺，这也是目前制约行业发展的最大问题。
消费者明明只是一心求美，却在求美过程中受到伤害甚至丢掉性命。不断曝出的负面事件让中国医美行业遭遇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栾杰告诉健康界，医美行业乱象有四点原因：
一是医美机构普遍追逐暴利，成为资本追逐利益最大化的工具，很多民营医院机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用大把的钱用在装修和推广上，手术室里用的反而都是最廉价的设备；二是医美机构刻意淡化医美行为的医疗本质，将患者称为顾客，这在世界任何地方绝无仅有，将医疗本质放在最后，导致医疗安全问题频繁出现；三是行业诚信危机遍布，大量让人眼花缭乱的“新技术”层出不穷，公众很难了解真实情况；四是政府管理投入力量不足，缺乏法律层面的长效监管机制。
各抒己见 医美行业要这么管
医美产业不应被定性为“摇钱树”，而是要在让人健康变美和赚钱这两个方面实现协调统一。
采访中健康界发现，无论是整形外科专家还是监管部门，一致认可对医美行业加大监管力度刻不容缓，对规范医美行业也要做出更多探索，比如从严处罚无资质人员和机构、对互联网上医美广告的违规行为进行持续打击。
“如果一个行业犯罪成本很低、获利很高的话，这时就是这个行业最混乱的时候。”李青峰一句话，道出医美行业的现状，也展现了监管的难度。
事实上，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追求拥有一张“网红脸”时，这样庞大的求美群体也让医美行业从业者陷入深思。作为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研究中心主任肖苒曾在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就医美行业健康发展问题提交了提案。
研讨会上，肖苒建议，对国家文件已经明确的几个医疗美容项目应尽快进行清晰的界定。“明确定义服务项目，可以直接帮助百姓去区分哪些服务内容是医美机构可以做的，哪些项目不可以。明确项目之后项目的相关明细手册也应该颁布，以便让非医学专业的执法人员在执法的时候能够快速、明确地进行判罚，这个手册也要定期更新，以适应逐渐增加的医疗美容新项目。”肖苒说。
针对整形外科医生“正规军”奇缺问题，肖苒曾多次呼吁建立“专科医师制度”。上海九院整复外科副主任李圣利则对大量外籍医生在中国操刀整形手术产生担忧。“很多年轻人更相信外国的整形医生，这些医生不是不能来中国执业，而是要设立相应的门槛，现在门槛过低。”李圣利说，国家应对来华从事医美行业执业的外国医生颁布资质管理办法，规范和提高准入门槛。
青年医生学识和精神面貌代表着医学发展的未来。对于青年整形外科医生培养问题，上海九院修复外科副主任王丹茹表达了对青年医生过于趋利的担忧。她注意到，现在来医院进行规培、专培的年轻医生已经与过去有所不同，很多医生被巨大的医美市场“冲昏了头”，专门来学美容手术，而不是学面部修复，因此青年医生的培养和考核，必须被严控。
尽管民营医院占据医美行业较大市场份额，但公立医院在整形外科学科实力上，仍然是民营医院短期内无法企及的。栾杰建议，医美行业需要确定“公立医院主导地位和机制”，从医生培训，到制度建设、制定诊疗规范等任务，都应该落在公立医院“肩上”。他的建议得到上海九院医务一处处长陈国强的认同，陈国强相信，整形外科医生一旦去民营医院执业便很难坚持原则，因此行业协会主委等担任主要职务的人员，应来自于公立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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