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武汉
日期:3月9日,星期一
天气:阴有小雨
日记人:援武汉医疗队员 贾佳
我回到宾馆,瘫倒在床上,又是忙碌的一天。
兴奋中夹杂着忐忑,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吧。今天干了件大事,给小飞的ECMO撤了!这是我为患者上的最长时间的ECMO了,足足25天,平时治疗甲流肺炎,7天足够让一个“大白肺”恢复了,但新冠肺炎显然跟甲流肺炎不一样,这种疾病我们对它知之甚少,很多的临床表现和以前的病例都不一样,颠覆了我们很多的认知。25天对于小飞来说可能是度日如年吧,腿上、脖子上的管路让他头、腿都动不得,嘴里的气管插管换成了脖子上的气管切开,胸引、中心静脉,各种管子插在他身上,仿佛灵魂被各种生命支持设备剥夺了,只剩下残留的躯壳。
这25天,对我们医生、护士来说,又何尝不是度日如年呢?每天不论是白天、凌晨,还是后半夜3点、4点,无论何时微信群里发出小飞的检查和仪器设备参数,都有医护人员参与讨论,商量下一步的对策。有的医生后背上长了大大的疖,有的护士失眠睡不着觉,有的护士刚到驻地,一个电话就又回去处理突发情况。他们都在顶着巨大的压力,摸索着、推着小飞往前走。ECMO在这场战疫中,背负了太多的希望,很多时候就是最后的那一点曙光,但一次次的失败病例,已经去往天堂的李文亮医生、夏思思医生,他们都没能在ECMO的帮助下活下去,我不知道小飞能不能幸存,能不能走到最后。
通过这几天的治疗,小飞的水肿消除了,肝功能好转了,凝血功能改善了,气道内和气切口的出血止住了,感染得到了初步的控制,压瘪了的右肺也张开了一些。最重要的是,他醒来了,认得我们,可以跟我们做眼神上的交流。当我们的护士将他妻子的电话放在耳边听时,当我们的医生将他孩子的照片给他看时,他眼角流下了一行泪痕。他一定太想见见他的家人,见见爱他的妻子吧。持续24小时的脱ECMO试验,他的二氧化碳分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升得很高,给了我们撤机的信心。但撤机之后的24小时,是最难熬过的24小时了,他能不能挺得住?他会不会喘得太累?都以为撤机后医护可以轻松一些了,其实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不眠之夜。
记得我院重症医学科在2012年管理的第一个ECMO患者,是一个严重呼吸窘迫的产妇,白花花的肺子让我们不得不上ECMO,但凡事开头难,那个时候科里大部分医生对ECMO这项技术知之甚少,只有少数几个医生参加过学习班,知道大概的原理,却不知道出现极端情况时如何应对。曾经我下班后,刚到家里,就又被喊回科室处理突发情况,曾经我刚去外地讲课,就被告知血泵出了故障,在我急忙赶回科里的那段时间,我的师弟用手摇应急泵摇了1个多小时,对我说:“师兄你要是再不来我这胳膊就废了。”后来他们甚至想到了把我的照片贴在ECMO机器上,用来镇压出现故障的机率。玩笑归玩笑,我们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将科室的ECMO抢救成功率牢牢控制在V-V模式60%以上,V-A模式80%以上的。这离不开的是近似8年整个ECMO小组的磨合,以及用无数的故障磨练出来的宝贵经验。
在武汉,我们的队员来自辽沈大地的各个角落,知道ECMO的很多,会用的却很少,真正有过10例以上使用经验的,估计不超过5个人吧。就是这样,我们硬是完成了武大人民医院抢救新冠肺的第一例ECMO,其中的困难可想而知,但其中的压力无人知晓。在25天的ECMO治疗里,我们辽宁重症医疗队成立了ECMO护理小组,这些年轻人和有一颗年轻心的“老家伙”们,仿佛在重复我们8年前走过的那条路,他们也曾私下里感叹说:“以前都认为考试难,现在觉得再难也没有护理ECMO患者难。”但到了他们的班次,他们又准时冲进病房,义无反顾的坚守在小飞的身旁。多少人在护理过程中出现不适,甚至有人呕吐在防护服里,却又在坚守。因为我们只有一个目标:“让他活,让他活,让他活!”
8年前,我们的第一例ECMO患者,活了!8年后的今天,我们也要小飞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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