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 HTA（卫生技术评估）能打几分？

我国HTA的发展现状如何？还有哪些不足？

来自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卫生技术评估重点实验室（复旦大学）的陈英耀教授等研究者最近发表在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echnology Assessment in Health Care 的研究向我们揭示了一些有趣的答案。

No.1

 什么是卫生技术评估（HTA）？

随着科技的快速发展，卫生技术的迭代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进行。如何正确、有效地使用这些新兴卫生技术，淘汰已经不适用的老旧卫生技术，成为各国医疗体系在新时代面临的难题。卫生技术评估（HTA）作为一种对卫生技术的性质、效用和结果的系统性评价方法，在当前卫生决策的过程中正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上世纪80年代，我国建立了第一个HTA研究机构。在世界银行对中国卫生系统发展的资助下，HTA开始在中国生根。但是，HTA在中国卫生政策制定上起到的作用却十分有限。之前的研究发现，相关部门对HTA的重要性认识仍不够完善，学界对于中国HTA发展阶段也缺乏体系化的对比研究。为此，复旦大学的研究者们运用HTA发展问卷，通过比较之前该问卷的国际研究结果，探讨了中国HTA的发展阶段。

2 方法

本研究主要通过问卷调查的方法，对HTA领域相关的从业人员、政府官员和学者进行了调查。通过便利抽样的方法从熟悉的专家中获得第一批问卷调查对象，再通过滚雪球抽样逐渐增加样本人数。同时，研究人员还检索了2013年到2015年中国主要HTA会议的参会人员名单和主要期刊的发表人名单，并从中选取问卷调查对象。该研究最终向1835名相关专家发出问卷邀请，最终共收回222份问卷。

研究所用的量表为Oortwijn等学者发表于2013年的用来衡量10个国家（阿根廷，澳大利亚，巴西，加拿大，印度，印尼，马来西亚，墨西哥，俄罗斯和英国）HTA发展的描述性量表。Oortwijn的量表主要通过一系列问题衡量HTA的制度化程度和过程两个因素，总计146分，共被细分为8个具体方面。每个方面又被细分为多个小问题，在问题的设置上可能是单项选择（是/否）问题，也可能是对程度的描述（例如某个现象在多大程度上出现，按数字0到3进行打分）。研究小组还在Oortwijn问卷的基础上添加人口学信息的问题（如年龄，性别，居住地，教育程度和所在行业类别），以期进行更为细致的分析。

No.3 结果

下面将分别从Oortwijn的量表的八个方面介绍得分情况：

3.1 制度化

该项衡量HTA作为政策制定一部分的制度化程度。64%（共计142人）的被访者认为中国并没有任何一家HTA机构满足该项关于出具或向有关部门提交HTA报告的标准。剩下的36%被访者认为中国至少已经存在一家向中央政府汇报、评判和出具HTA报告并影响决策的机构。其中，国家卫生健康委卫生发展研究中心和国家卫生健康委卫生技术评估重点实验室（复旦大学）为被提及最多的两个机构。

该问卷的另一部分是询问是否有建立HTA制度的基础性因素。这部分问卷由占64%（即在第一部分认为中国无满足标准的HTA机构）的第一类被访者填写。该部分问卷的平均得分为12.31（满分24），各小分的平均分为1.54（满分3分）。其中关于是否有HTA公共资助的问题平均得分最低，显示回复的专家对HTA的资助问题表现出较大担忧。

3.2 评估对象确定

该部分的问题主要针对是否存在新兴卫生技术水平扫描系统（Horizon Scanning System，HSS），以及HSS的特点和效果。仅有不到三分之一的被访者表示知晓HSS的定义，这其中近一半（40.9%）的被访者表示中国并没有HSS，或不知晓（50.7%）中国是否存在HSS。在被问及中国是否存在类似的工具时，大部分被访者认为其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这表明尽管标准化的HSS的概念在中国并不十分普及，类似的检索程序已经出现在卫生体系当中，辅助HTA确定必要的评估对象。

Source: https://www.mahta.pl/our-services/horizon-scanning

3.3 优先级确定

该部分的问题主要考虑HTA过程中的优先级问题。最终的平均得分为10.37（总分为18），每项的平均分均为1.73（总分为3）。该结果表明，被访者认为考查的各因素基本存在，但有6.8%的被访者认为透明度明显不足，且该部分回访者多来自于企业界。这一特点展现了企业界和HTA实践者之间存在信息的不对称，需要通过加强业界人员的参与来解决。

3.4 评估因素

该项主要考虑HTA评估的流程、内容和结果通用性。该项的平均得分比例为八个方面中最高，为25.3分（总分39分）。在五项评价标准中，对于HTA方案是否考虑其通用性的问题得分是最低的，为1.66分（满分为3分）。在HTA流程逐渐完备的背景下， HTA方案的通用性是需要重点关注的方面。

3.5 过程评价

该项主要衡量HTA评估的几个关键过程，包括透明度，相关方的参与度和结果上诉机制。本项平均得分为4.59分（满分9分），每个小项的得分均低于两分，意味着参与者认为中国的HTA在此方面是发展最为缓慢。其中，上诉机制的相关问题得分最低。

3.6 结果报告

结果报告的相关问题由是否有效利用指南和年HTA报告数两方面组成。该项的平均得分为6.76分（总分12分），其中关于指南部分的分数较高，为1.64分（总分3分），体现出回访者认为中国HTA的报告较好利用了指南信息。在报告数量方面，回访者表示中国的年均HTA报告数约为12份，大约有超过一半和医保报销目录有关。

3.7 结果传播

HTA的结果传播主要衡量HTA结果是否在决策前被决策者知晓，以及是如何传播的。该部分的得分为6.76分（满分12分），意味着回访者对HTA结果的传播基本满意。

3.8 实施情况

实施情况主要衡量HTA在辅助医疗决策和医疗行为时的作用。该部分的得分为4.39分（满分10分），其中仅14.4%的回访者认为中国有立法保障HTA机构参与卫生体系评价的权利，体现出HTA在政策制定上的参与度仍不够充分。

No.4 讨论

从国际的角度看，尽管中国的HTA得分低于高收入国家，但却显著高于中等收入国家。这反映出在最近的30年里，中国的HTA事业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这一结论可以从中国越来越多的HTA发表记录和机构数量上得到佐证。

美中不足的是中国的HTA还有一些明显短板，尤其是在制度化方面。作为对照，世界卫生组织在2015年的全球调查中认为，中国并没有立法保证医疗决策考虑HTA因素，也没有相应的指南规范HTA的过程。两份研究均证明提高中国HTA的制度化水平迫在眉睫。

同时，在评估对象确定方面，中国尚未建立起成熟的HSS制度。HSS作为发现具有潜在市场价值的卫生新技术的必要手段，已经在高收入国家拥有大量的应用实践。同时，这部分国家也积极开展国际合作，建立相关的协作组织推广HSS，如著名的国际新兴卫生技术信息协作网络(The International Information Network on New and Emerging Health Technologies, EuroScan)。我国可以在该方面开展广泛的国际合作交流，建立更为规范化的HSS。

研究者发现，研究者的从业背景与其对中国HTA的评价密切相关。比如，医生和公司从业者对过程评价和优先顺序方面的问题给出的评分较低，而专业研究人员对研究与政策影响方面的问题给出的评分较低。这一现象说明，从业者对自己所关注的领域评分更低。当回复者的比例不均衡时（如本研究的回复者中学界研究者占的比例更大），很容易对结果造成偏倚。

研究者建议建立国家级的HTA体系或协会来促进HTA的发展。在可以预期的将来，中国HTA辅助医疗决策的体系将很快出现。因此，在未来再次进行类似研究以把握中国HTA的实时发展脉络是非常有必要的。

参考文献：

Chen, Y., Chi, X., He, Y., Wei, Y., Oortwijn, W. and Shi, L. (2019) “Mapping of Health Technology Assessment in China: Situation Analysis and International Compariso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echnology Assessment in Health Care. 35(5), pp. 401–407.

本期作者：王昊德，深圳市卫生健康发展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