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带精神病人转院医生：新医院40亩地可干大事业

杨绍雷出示一沓《关于患者转院治疗的申明》。图片来源/中青在线

2月4日，贵阳市贵航贵阳医院（又称“三〇〇医院”）在其官网发表一份声明称，2017年1月30日，该院精神科主任杨绍雷私自带64名患者集体离院转至贵阳市第六人民医院（以下简称“六医”）。一曲大戏终于落定！（疯人院大逃离！贵阳一医院精神科主任带64名精神病人集体出逃）。

声明强调，杨绍雷此举是在“未告知患者家属及监护人，未办理离院或出院手续，未申请调离或辞职”的情况下进行的。

2月4日晚，当事医生杨绍雷对“北京时间”解释，带病患离院是为了让病人得到更好的医疗护理。

“我干精神医生9年了，和病人感情很深。”杨绍雷同时对“北京时间”透露，这也是为了自己及团队未来的发展考虑，政府已经给六医划拨40亩地，“我盯着这40亩地，想做更大的事业”。

医院宣传栏中对杨绍雷的介绍

为了让病人得到更好的护理

北京时间：带64名病人转到六医的事属实吗？

杨绍雷：属实。

北京时间：这件事引起这么大动静，你自己怎么看？

杨绍雷：2016年贵航贵阳医院走了有100个医护人员，其中医生有50个人。我觉得我走很正常嘛，不知道为什么反响那么大，只不过有些医生跟我一起走。我没办法啊，我辞职，他们要跟我走。

北京时间：为什么从贵航贵阳医院辞职？

杨绍雷：我跟贵航贵阳医院（关系）还是可以的。辞职首先呢，（是因为）我的不安全感。实际上以前我们老院长在的时候，贵航贵阳医院发展一直不错，从二级医院发展到三甲医院，每年也就亏个一两百万吧。我们是企业医院没有政府拨款，而且盖新大楼费用很高，有亏损我们也可以理解。虽然在亏损状态下，我们的收入总额在增长，但从2016年开始出现巨额亏损，一年就亏了5、6千万。

我们院长在年终总结的时候也说了几种方案，一个是解散，另一个是搞什么创业化管理，企业兼并，交给地方。总之，给人动荡不安的感觉。

其次，六医正好新建了一栋大楼，条件比三〇〇好。我觉得去六医对我个人，我的团队，包括我的病人（都有好处）。我干精神科9年了，和病人感情很深。我跟六医院长沟通了一下，因为我的病人都是长期住院病人，我希望我的病人能够得到更好的治疗，更好的功能的恢复，所以我愿意带他们过来。

北京时间：2016年贵航贵阳医院的就诊量和工资水平有变化吗？

杨绍雷：2016年从我们的报表来看就诊量好像还有增长，但职工普遍反映收入减少。

北京时间：你个人收入相比去年减少了多少呢？

杨绍雷：说实话，我在三〇〇干得还不错，我的个人收入以及精神科收入还没减。但我了解到其他科，比如消化内科、ICU、泌尿外科都在说收入减少。

北京时间：跳槽是为了更好的收入？

杨绍雷：不，绝对不是，绝对不是！六医也不是说给我更高的收入。我真是为了患者更好的居住、治疗环境，你可以来对比一下。

少数病人家属未同意转院

北京时间：带病人转院经过病人及其家属的同意了吗？

杨绍雷：你可以打电话问任何家属，他绝对是跟我们签了协议的，而且协议就在我手上。我现在也是这观点，你愿意回三〇〇，我马上派车送你回去，来去自由。

我当时接过来的时候有一些极少数个人可能不同意，但是我为了患者的安全，我必须把他带到这边来托管一段时间，但是过完年，家属要是不愿意，我肯定送回去，这两天我已经送了4个病人回去。

北京时间：4个送回原医院的病人中几个跟你签了转院治疗声明，为什么反悔？

杨绍雷：有两个签了。今天那个特别典型，他老婆早上签了，说这边环境挺好，弟弟下午说不行，说离家太远，三〇〇方便，想转回去。我说你们家庭搞清楚再说，我先送你们回来，无所谓。

北京时间：目前你手里有多少份家属的签字申明？

杨绍雷：目前已经有57份了。一共64个人，还差7份，有特殊原因的，比如病人家属在外地旅游，说是明后天就过来，肯定要跟我们签协议啦！

北京时间：贵航贵阳医院对您带病人集体转院知情吗？

杨绍雷：贵航医院应该是不知情的，家属是知情的。

2016年10月，院方知道我们医生准备集体跳槽，便找我谈过话。他们采用了恐吓的办法，吊销行医执照，停五险一金，我当时有点害怕。后来我跟六医的院长谈了一下，这边条件的确好，我就愿意过来。可能方式方法有点不太好，可能有些激烈了，但我认为没有违反法律呀！

北京时间：64位病人是哪天转院的？

杨绍雷：初三（1月30日），我通过医院的系统给患者开具了出院证明、医嘱等出院必须的手续，院方在系统后台撤销了这些手续，并冻结了自己的账号。

北京时间：那时你从贵航贵阳医院办理辞职手续了吗？

杨绍雷：前一天的初二，我交了辞职报告就走了。可能有点不太合规哈，我知道有点不太合规，咋说呢？要不让我们院办给你解释一下？我不太敢乱说了。

统一转院时遇医院阻挠

北京时间：病人是陆续转院还是一次性转过去的？

杨绍雷：我不知道怎么界定哈，我当时是一次性接过去了。但是这两天放完假后陆陆续续都在办三〇〇医院的出院手续和我们这边的住院手续。

北京时间：转病人包括跟家属联系，你一个人能完成得了吗？

杨绍雷：我可能委派我的下属联系了一些家属，这个我承认，医生护士护工加起来起码有三四十个。但是当天的行动主要是我和六医一起行动，跟我的医护人员没关系，我不希望连累我的医生、护士和护工。你就点我的名，我来扛，这个事情是我做的！

北京时间：怎么接过去的？六医派车吗？

杨绍雷：对，肯定嘛，他不派车我怎么接嘛？我也干不了那么大的事儿！

北京时间：是救护车吗？

杨绍雷：有救护车，有其他车，反正乱七八糟车都有。

北京时间：一共几辆车？

杨绍雷：你看监控吧，我当时脑子乱糟糟的，我真的不知道。五六部、七八部，不太清楚。

北京时间：贵航贵阳医院有没有阻拦？

杨绍雷：拦啦，你上网看看，最后一个103岁的老太太，医院不让我们接。我看有一大帮的武警，起码十几个吧，包括一些保安啊，没太搞清楚。

北京时间：他们报警了？

杨绍雷：报警了，我还去派出所了。初三那天，大概十一点去，十二点回来吧。

他这个是谎报了，他说60多个精神病人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这不可能嘛，我把他们（接到医院去了），怎么说是流落街头呢？

北京时间：精神病人转院过程中有没有采取特殊的看护措施？

杨绍雷：我们精神科的病人只有刚初期入院的时候需要看护或者约束，初三走的时候我正好没有这样的病人，测量下来都很稳定。

北京时间：那天转院的病人住院时间最长的几年？最短的呢？大部分住院几年？

杨绍雷：最长的住院十多年了，最短的几个月。大部分病人四五年吧，没统计。

北京时间：一共出了多少人护送病人转院？

杨绍雷：应该是医务处、什么后勤保障处啊，还有院办，我也搞不清楚，三四十个有吧。我这边起码有二十个护工，基本上跟病人是一对一。

想在六医做更大的事业

北京时间：六医有没有接收包括你在内的医护人员？

杨绍雷：没有，因为这边还没办清楚，六医也跟我讲辞职手续没办好不能接收。我说行，我先把病人放这看护好，我义务帮忙，只要病人生活条件好，只要病人能得到很好的医疗护理，那我个人无所谓啊，我真的个人无所谓啊！

我也派了医生在三〇〇坚守岗位，继续上班。

北京时间：你这么做图什么？

杨绍雷：第一，我希望我的病人生活质量更高，得到更好的治疗和护理，你可以对比一下两边的病房的差距。病人跟了我七八年了，有感情了，我希望他们能生活的更好。

第二，在三〇〇医院前途渺茫，六医能够给我提供这么好的发展空间。虽然是从三甲到了二甲，但它不比任何一个三甲医院的精神科差！至少在我们贵州省内，没有这么好的精神科。

第三，我想发展我这个科室，我不光是为了这一栋楼，包括他们以后还有40亩地。政府已经拨了40亩地，做“医养一体”我这边盯着这40亩地，我想做更大的事业。

北京时间：更大的事业是什么？

杨绍雷：养老啊，失能失智就是我们精神科的事，我们科室有很多老年痴呆的病人。对老年痴呆的病人，主要是护理，治疗效果可能不是很理想，百分之七十在护理，治疗也就在百分之二三十吧。社会人口老龄化，我觉得这是个发展趋势，必须把这件事情做在全国的前列。这样对我们科室才有发展，懂吧？

北京时间：新闻出来对你产生什么影响？

杨绍雷：没有啊，我挺好的啊。

北京时间：你想过这种行为可能最后两边都不讨好吗？六医不接收你怎么办？

杨绍雷：想过。这个事情我能不回答吗？由我们院办来回答，我真的不敢回答你。

北京时间：担心未来丢掉工作吗？

杨绍雷：我可以不回答吗，这个我不能回答。